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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第二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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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董小辉看着地上一大滩黑红的血迹, 心疼得都有些哆嗦,哪怕面前这喜怒无常的老人在一百天后就要杀他, 可是三十年来,他对自己,确实照顾良多,虽然他嘴上都不肯承认,但这份情义,董小辉一直记在心里。

    看着董小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情子险些演不下去,千年来比铁石还要冰冷强硬的心脏, 此时大面积坍塌,以至于他都不想演了,只想就这样将董小辉收为徒弟:多好的孩子啊,过了这村, 肯定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

    然而千年前的噩梦到底还是坚定了他的决心,老家伙闭上眼,狠心不去看董小辉委屈关切的眼神,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演那场昏倒的戏,若是董小辉要杀他, 肯定要试探的,到时候自己只要坚持住, 他就会原形毕露。

    这样想着的无情子,完全没有考虑到一旦董小辉真的“原形毕露”,他要怎样做?明明内心中渴望的是对方面对机会也不要来向自己动手, 然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他设下的考题,就该考虑到人性的复杂,如果真的因为董小辉要杀他,他就要杀董小辉,这对少年真是非常不公平。

    董小辉当然不知道无情子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大滚滚也不知道,此时一人一熊站在那条线的后面,看着无情子面色越来越苍白,却执拗不肯让董小辉上前救助,大滚滚便裂开熊嘴无声笑了,接着伸出嘴筒子咬住董小辉裤脚,不由分说将他往回拖,意思很明白:人家都不用你救了,何必非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走走走,不要拉倒,死了最好。

    董小辉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半路上遇到才赶过来的小滚滚,他抱起小家伙,在那如棉絮般柔软的身体上轻轻抚摸了几把,一边喃喃道:“但愿前辈福大命大,能够熬过这一关。”

    怎么想的?大滚滚朝天翻了两个白眼,嗯嗯叫了两声:“笨啊,他不死,死的就是你,说不定到时候我一个忍不住,那我和崽子也要给你陪葬了。所以当然是那老家伙死掉最好啊。嗯,死不掉也没什么,只要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杀死他的机会,那也行。

    董小辉根本不知道大滚滚已经对无情子动了杀机,回到地盘上,他匆匆将肉烤好,喂给两只熊,一面紧张关注着远处无情子的情况。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无情子的情况看上去已经稳定下来,董小辉这才松了口气,扭头接过大滚滚递来的烤肉,还不等送到嘴里,忽然就听一声凄厉大叫,他连忙回头望去,只见无情子双手胡乱挥舞,跟抽风似得抖了一会儿,便“咕咚”一声倒下去,生死不知。

    “前辈!”

    董小辉吓了一大跳,扔了手中烤肉便狂奔过去,大滚滚紧随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嗷嗷叫着:杀掉老家伙,从此后这小世界就只有我们和小辉了,耶!完美!

    妈的,那只混蛋貔貅,给我等着,等老夫不用再装病,一根手指头就灭了你。

    无情子当然明白大滚滚在兴奋什么,心里这个气啊。忽听脚步声近在眼前,他知道一人一熊已经越过那道线,来到自己身边,一颗心不由得也提了起来: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小辉你会做何选择呢?

    “前辈!前辈!”

    董小辉焦急大叫着,伸出手去探无情子的鼻息,察觉到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正常,他这才稍微放松下来,接着从空间内掏出两粒丹药,就要喂进无情子嘴里。

    手忽然被一只熊掌摁住,扭头一看,大滚滚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边“嗯嗯”叫着:你疯了?为什么要救他?赶紧趁这个机会下手啊,只有老家伙死掉,咱们才能平安。

    董小辉明白了大滚滚的意思,忍不住就是一愣,目光移到无情子的脸上,他怔怔看着,一个身子仿佛被定住般不能动弹。

    要动手吗?趁这个机会杀掉前辈,因为如果他不死,最后死的就是我,这个时候,似乎不该妇人之仁。可是……可是怎么下得去手?当初如果不是他察觉到小世界外有修真者在虚空乱流中挣扎,随手救下,那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这是无情子亲口告诉董小辉的,他并没有怀疑过这话的真假,虽然无情子性情古怪孤僻,但好歹也是前辈高人,根本用不着撒谎,他的感激对对方来说,压根儿就算不上什么。

    先有救命之恩,再有照拂之情,哪怕一百天后,就要面临你死我活的局面,我也做不出这样趁火打劫之事,不然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阿凉说过,修道之人,道心必须稳固,一旦毁损,将再无寸进。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将来也总要死的,倒还不如成全了前辈。

    一念及此,董小辉再不犹豫,将手中丹药塞进无情子嘴里,却见大滚滚急得一下扑到老头身上,伸爪子就要去他嘴里抠出丹药,董小辉连忙抓住对方,沉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嗷嗷嗷!”

    大滚滚火了,冲董小辉大声咆哮着,却见他苦笑道:“我知道你说得有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前辈和我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那我为了性命,似乎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过分,如果脸皮厚一点,事后大可以当做无事人一样,宽慰自己说这是前辈选的路。但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就好像之前前辈说,如果换兽心,要你和小宝的心脏来换,那我大可以看着你们替我死,反正前辈说了,你们只是野兽而已,但是我也做不到。我知道这有些妇人之仁,呵呵!妇人之仁就妇人之仁吧,阿凉也总是这么说我,但只有如此,我才能心安理得,你明白吗?”

    大滚滚的咆哮声停了,但是圆圆的大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显然不明白董小辉这一长篇大论的道理。

    爱惜抚摸着大滚滚柔软的毛皮,董小辉惨笑一声,喃喃道:“我知道你不明白,你是野兽嘛,遵循的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哪里能懂得人心复杂?好吧,你也不用明白,只要知道我不会趁前辈最虚弱之时下手杀他就好。”

    “嗯嗯嗯……”

    大滚滚眼中流下泪来,伸出爪子在董小辉胳膊上一下一下挠着:你只顾着什么良心,那一百天后,你可怎么办啊?咱们几个加在一起,也不是这老东西的对手。

    “一百天后,我自有主张。”

    董小辉拍拍大滚滚:“乖,回去吃肉吧,我在这里看着前辈,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好及时施救。”

    大滚滚不肯离开,但是很快,当发现烤肉快被崽子吃光的时候,这货终于坐不住了,怒吼一声一跃而起,扭着大屁股就往回跑,显然很了解自家崽子,那绝对不是个会给亲爹留点残渣的孝顺主儿。

    董小辉看着大滚滚急火火地回去抢肉,忍不住哈哈大笑,只听得无情子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暗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种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就算你的确是个好孩子,在这性命攸关之时,最起码的挣扎和为难总该有吧?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无情子心里已经清楚,不需要再试探了,再试探下去就不是人干的事儿了。

    然而不是有这么句俗话吗?好奇心杀死猫。就好像我们很多人犯的强迫症一样,有时候明明知道道理如此,但就是忍不住要去做。

    无情子此时就是这种状态,他已经明白董小辉的人品根本不需要再试探考验,可就是想知道,真到了一百天后,面对和自己的生死之战,对方会怎么做?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随着时间逐渐临近,这孩子真能受得了每一次趁我病要我命的绝佳机会的诱惑吗?

    所以老家伙咬咬牙,到底还是装了下去。一直不肯醒过来,董小辉又喂了他两颗丹药,但效果再好,架不住一个修为通仙的人故意装死啊。

    好在无情子的气息逐渐平稳,到得后半夜,董小辉也累了。在无情子回来之前,他就因为过度修炼而头痛欲裂,老家伙回来后,又闹出了这样的事,可以说,这一个多月,他的精神就没有得到过休息放松。

    深吸一口气,将后背靠在大石头上,刚想眯瞪一会儿,就见大滚滚跑过来,拖着他的衣角将他往回拖。

    “大宝宝别闹。”董小辉无力地挥着手臂,却抗拒不了大滚滚的蛮力,最后只好求饶道:“好好好,我回去睡觉,让我自己走成吗?别拖了,再拖下去,我这件衣服妥妥要报废,空间里没有多少换洗衣裳了,难道你要我以后穿着一大串树叶蔽体?”

    说完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只有一百天可活,空间里的衣服虽然不多,但支撑到那个时候还是绰绰有余的,一时间不由沉默下来。

    大滚滚将董小辉拖到帐篷里,趁着他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哼出了几个古怪的音调,本来就昏昏欲睡的董小辉,意识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中,人事不知。

    “咩突突……”

    大滚滚咧开嘴巴得意笑了几声,然后转身走出帐篷,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胖大身子凌空飞跃而起,闪电般向无情子掠去。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到这一段的时候,忽然就想到,如果穿越到这个小世界的是秋凉,无情子对他进行这番试探的话,又会是什么结果呢?嗯,我想秋凉肯定是要趁病要命的,而且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他肯定会想,这是老家伙自己选的道儿,大家凭本事活命,愿死服输!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嘛。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