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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瑛疯狂的将手中长矛从人缝中不断捅出去,周围挤满杀手队战兵,密密麻麻的长枪、刀棒、镗钯绵绵不绝的刺出,筋疲力尽的最后十多名白甲兵在中间徒劳的困兽犹斗。
“杀鞑子!”的声音渐渐响起,左翼数百名士兵齐声大喊,汇成洪亮的号子,陈瑛嘶声力竭的合应着,他如同有用不完的力气,根本感觉不到疲倦,手中长矛不停的刺杀着,直到最后一个白甲兵满身枪眼的倒下,战兵们又毫不停留的对着地上的伤兵和尸体一通疯狂的乱刺。
几名军官不断大声喝止,终于让这些亢奋的士兵停止下来,战场上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些伤马和文登营伤兵的哀鸣。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血战的气氛中,一些人看着周围一地死状各异的尸体,另一些则略有些呆滞的打量身边一身血迹的战友。
“万胜!”
黄思德的破锣嗓子响起,周围的战兵眼神恢复了光彩,一起高喊起来。
“万胜!”的呼喊声传遍整个阵线,汇成海潮般的强音,每个人都兴奋的用尽全力大喊,连城墙上的固安百姓也附和起来。
陈瑛蹲在地上捂着脸放声大哭,和他一样的还有许多辽东子弟,老奴兴兵以来,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最亲的人,为了仇恨和不为奴隶的信念,他们忍受了多少年的苦难,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补偿。
而那些山东本地的士兵,也同样兴奋,除了平日的宣传灌输使他们同样痛恨建奴外,一种自豪和荣誉都从他们心里生出,他们打败的是所有人都惧怕的建奴,文登营才是最强的军队。
陈新脸带微笑的看着这激动的场面,让这些士兵士兵尽情发泄,他们战斗中受到各种强烈刺激,通过这样的宣泄可以舒缓他们的情绪,当然战后还需要训导官做很多善后工作。
军队的心理辅导是十分复杂的工作,即便是拿破仑时代那些自觉的革命士兵,也会发生莫名其妙的成建制崩溃,而且只是行军状态,而同一支部队第二天又能面对强敌顽强进攻,陈新也不懂得多少这种知识,但他一直非常重视这个问题,他认为引导和舒缓应当是有效的。
等声音渐低,陈新对身边泪流满面的刘破军道:“收队,部署防御。”
一声摔钹响起,全部步兵开始恢复小队队列,各自回到编制的旗队,第二声摔钹之后,按旗队为单位回撤,回到开始出击的位置。
骑兵再次放出两队夜不收,陈新给他们的命令是哨探后金军驻地,他们损失惨重,肯定会很快撤走,陈新料定自己追不上他们,派出去骑兵只是做个样子,给对方的指挥官施加压力。剩余的骑兵则在刚才的战场外沿巡查,防止有装死的建奴逃脱。
所有步队回到原来的胸墙线后,一声锣响,开始感觉到疲惫的战兵终于可以坐下休息,接着中军响起唢呐,各队主官全部往中军旗过去。
众官快速赶到,黄思德一到就大拍马屁,“建奴肆虐京畿,大人练就的强军一战败之,我文登营威名必定就此传扬天下,人人皆知大人之名。”
卢传宗哈哈大笑道:“大人,杀鞑子真痛快。”
朱国斌仍是一脸兴奋,他在前哨战中射死一个建奴,但没得到人头,骑兵营这次没有作为主力,他基本当了看客,但他同样感觉与有荣焉,主官当中只有他是辽民,所以他在这里是最激动的一个。
陈新笑着挥挥手,让众官停下后先安排军务:“各千总部抽调两个火器旗队,一个交战少的杀手旗队,打扫战场,军法官派人巡视监督,军需官负责点验缴获。把建奴人头收集好,砍头的时候注意不要砍断了辫子,还有那个甲喇额真和旗帜特别要保存好。”
众人都知道这些都是报功的证据,纷纷答应。
“各部主官马上统计伤亡情况,若是伤员多的,可以抽调士兵帮忙照顾。军法官、训练队、训导队各自汇总所收集情形,作为以后改进依据。”
代正刚问道:“大人,咱们下一步去哪里?还去不去京师。”
陈新摇摇头道:“暂时不去,建奴主力去向未明,咱们先不动。这次他们偏师被我等迎头痛击,乃他们入关以来仅有,奴酋或许会来报复,咱们如果还往北走,那奴酋必定拼死一战,咱们这点人野战哪里抵挡得住。”
卢传宗也赞同道:“俺这个部损伤惨重,这狗才知县又不开门,带着这么多伤员冰天雪地的走,还打什么仗。”
朱国斌也看着城楼骂道:“要不是咱们在这里,这城今日必定被建奴攻破,这狗官居然不许咱们入城,这许多伤员如何安置,住在帐篷里又得多死多少伤者。”
陈新听到他们又说起这知县,淡淡笑了一下,对聂洪道:“派人去城下,告诉那知县,再不开门,我在报捷文书中必定告他的状。还有告诉他,建奴还有大队在后,马上要来报复。”
卢传宗恨恨的道:“要是他还是不开呢?”
“那就用虎蹲炮再要求他一次。”
陈新虽然说得狠,但他认为只要这知县不是榆木脑袋,当知城下的战功是何等重要,报捷文书甚至可能直接送到皇帝手中,要是陈新大骂他一顿,估计他这官位就到头了。
城墙虽是有点残破,但总比一道胸墙好些,城内也能找到更多大夫和劳役,方便救治伤兵,同时能给其他士兵更好的心理安全感,这也是背城作战的优势之一。
皇太极确实可能会来报复,理由也很充足,在皇太极纵横京畿的时候突然冒出一支明军,斩杀如此之多的后金军,如果不消灭他们,那些蒙古人会认为明军也有强军而继续摇摆。
只要这两日更好的动员城内人力,修补一下城垣,皇太极来了也未必敢攻,根据陈新事先的调查,固安城墙五里二百六十九步,东西窄,南北长,连女墙高二丈九尺,上阔九尺,共四个城门,城墙外的护城壕深一丈五尺,阔三丈,只是冬天已经结冰,这道障碍能起的作用就很少了。
有文登营这样的士气正旺的强军,再配一些组织起来的民用,陈新也不怕建奴来攻,皇太极如果听了过程,应当知道有这样的军队守城的话,他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攻克,阵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悬师入寇,根本不敢打这样的硬仗,一旦出现大量伤员,他的机动能力将大大下降。
陈新是来勤王的,他已经出现在固安众人眼中,继续往北他不肯去,南下倒是安全,但万一被传扬出去,可能会被视为临阵退缩,影响他的政治投机。
说到底,陈新和皇太极都不是来拼命的,所以陈新认为,皇太极可以接受的伤亡数绝不会太高,只要城防坚固到一定程度,皇太极不大可能意气用事的放弃他的主要目标,而和一个小小哨官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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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会急匆匆的从左安门回来,到了崇文门大街,只见街上两侧站满了人,他过去一看,道路中间走着许多乞丐流民模样的人,大多扛着些枪棍之类的武器,还有一些拿着招魂幡之类的东西,一路走一路喊着些听不懂的咒语,他好奇的问一个路人,那人告诉他,这是一位申副将的兵马,那位申副将会法术,他将带着这些去杀光建奴。
张大会两个眼睛瞪得溜圆,他有点半信半疑,这些人怎么看不象是能打仗,但朝廷既然封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申副将,或许兵部是验过,真有也不一定。
路上的乞丐队伍连绵不绝,除了乞丐流民一类,里面还夹杂着许多贼眉鼠眼的游手,听周围人说总数有七千之多,还传言他们很快就要出城去。
张大会越看越觉得无趣,连强壮者都很少见到,也不知他们如何能杀建奴,真要是有做法的法术,还带他们作甚。于是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回了正东坊的院子。
他推开正屋一看,宋闻贤两眼血红,一脸憔悴的靠在椅背上发呆。
他宋闻贤就道:“宋先生,关宁军昨晚跑了!”
宋闻贤从椅子上猛地站起,口中连连道:“宣大军呢?”
“没跑,满桂现在是武经略。朝堂和城里已经乱成一片,连跳神的都当将军了。”
宋闻贤在屋中急转了几圈,焦急口中喃喃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是我连陈大人在何处都不知,又如何能通知到他。”
张大会笑道:“宋先生别转了,就是知道也出不去,城门现在一律不开,而且南边到处是建奴哨骑,又如何能过得去。”
宋闻贤长叹一口气,眼看着一次好机会丢失痛惜不已,自从关宁和宣大军都被击败,京师中已经乱成一片,凶残无比的建奴和他们只隔了一道墙,任谁心里都有阴影,惶恐之下的京师传言四起,大多都是针对袁崇焕,有说他勾结建奴议和的,有说他未战先怯的,杀毛文龙的事情也被人们翻出来数说,大街小巷充斥着各类出传言。袁崇焕自己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他第一次觐见的时候连官服都没敢穿,不过出乎他意外的是,皇帝对他恩遇有加,甚至把皮裘让给他穿。
十二月一日皇帝再次召见袁崇焕等人,这次少年天子突然变脸,责问他杀毛文龙及私自议和一事,立即将袁崇焕捉拿下狱,他的手法与袁崇焕杀毛十分类似,都是先麻痹对方,然后突然变脸动手。
袁大人作为对后金作战的统帅,对此次建奴入寇必定要负最大的责任,不但对后金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毫不知情,在蓟镇、三河通州防线毫无作为,到了京师城外一战又失利,加上他军中还带着喇嘛,多次要求入城,崇祯对他已忍无可忍。
当时崇祯并没有拿下祖大寿,还对他宽慰一番,结果这人回营不久,就带着辽军逃了,这支拿钱最多的军队一跑,就剩下损失惨重的宣大军,京师一日数惊,惶惶不可终日。如果这时候有一支军队到达,该有多振奋人心,宋闻贤想到那样的情形,心情更加迫切。
张大会在陈新亲兵队呆过一段日子,多少听过些打仗的事,对宋闻贤劝道:“宋先生宽心些,建奴都是骑马的,陈大人绝不敢这时跑来京师,反正建奴一时也没有走的意思,时机应当还是有的,没准还更好。”
宋闻贤终于点点头,缓缓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