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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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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朱雨时才把洛天初拖出狗洞,架着他回到洛天初的破家里。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动弹不得。洛天初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呼吸不畅,浑身乏力。朱雨时脸颊上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疼,道:“你的伤比较重,还吐血了,我留下照顾你吧。”洛天初摇头,道:“你爹走的早,干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不回家,她老人家一定睡不好,回去吧,代我问候干娘。”朱雨时道:“好,那你歇着,明天我来看你。”

    朱雨时走后,洛天初沉沉睡下,一觉睡到次日中午,醒来后觉得胸口更疼了,可肚子又不争气的叫唤起来,想起昨晚带回来的半只熏鸡,忙挣扎起身,扶着桌子缓缓移动。来到灶房一看,却发现桌上包酒菜的包裹不见了,还以为是朱雨时带走了,正要回屋时忽觉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惊叫了声“我的娘啊!”原来地上竟躺着个人。

    那人也刚睡醒,睁开眼睛,呲牙笑道:“小兄弟,来找吃的么?对不住了,我一天没吃东西,就把你们带回来的饭菜都吃了。”洛天初大惊道:“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还敢白吃我的?胆子不小啊。”那人哈哈笑道:“我叫钟远鹏,就是昨晚那几个牛鼻子口中的恶人。”洛天初记了起来,更加惊奇,仔细打量那人,见他三十五六岁年纪,额头系着一条红巾,脑门宽大,四方大脸,粗眉下的眼睛炯炯放光,身穿夜行衣,身高八尺,魁梧如山,躺在地上好似门板,正如昨晚董平所述。洛天初不解道:“那些道士要拿你,你不逃命,躲在我这里作甚?你又怎知那些牛鼻子对我说过什么?”那人道:“小兄弟放心,我绝无恶意,说起来你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其实一直躲在那酒窖,那些酒菜就是我从厨房取来吃的,见你和另一个小兄弟从入口下来便躲在空酒缸中。没想到正一派的牛鼻子也寻来了,若不是见到了你们,他们定会仔细搜查。我听见宋连峰欺负你们,也着实为你们着急,但我内伤严重,就算出去也斗不过他们,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洛天初见他确无恶意,便放下心来,虽是初次相逢,但觉这个“恶贼”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便心生好感,道:“原来如此,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若要出城的话,我可以帮你雇辆车子,不过车钱要你出。”钟远鹏沉吟片刻,有点难以启齿道:“现在临安到处是少林寺,正一派,游龙门,大熊帮的弟子,都在搜寻在下的下落。钟某现在出去是死路一条,又无容身之地,所以昨夜才跟你们回来,想借此地休养伤势。若小兄弟不肯,钟某马上离开,绝不强求,这锭金子寥表相救之情。”说着掏出一锭黄橙橙的元宝,放到灶台上。

    洛天初这辈子见过金子,摸过金子,却从未拥有过金子,可他是重义之人,又同情钟远鹏这样的末路好汉,正色道:“你找我帮忙便是信得过我,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怕事之人,我这狗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钟远鹏大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是条汉子!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洛天初学他般豪爽大笑,二人两手相握,很快就成为了朋友。有些人仅见一面就能成为抛头洒血的朋友,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只是形同陌路的熟人。

    洛天初破败的小厅中连把像样的椅子也没有,他把唯一一把矮椅让给了钟远鹏,自己随便坐在土地上,尴尬道:“大哥,不是小弟不识礼数,但是家贫,没有茶水招待。”钟远鹏道:“小兄弟肯收留我已是感激不尽,怎会相嫌,愚兄的盘缠都在这里了,以后吃喝就麻烦小兄弟张罗了。”说着取出一个小黑袋,里面有七贯钱和一些碎银。洛天初也不推辞,将袋子揣在身上,起身道:“我这去买些午饭回来,大哥稍等。”钟远鹏道:“好。”洛天初出门后心想钟大哥真是坦荡之人,这么多钱让我带走竟不担心,也不怕我去告发他,这样的好汉值得一交。他说昨天打我和小朱的那个道士叫什么宋连峰,正一派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可宋连峰的气度哪比得上钟大哥。

    洛天初身上有伤,行动迟缓,用了一个时辰才买完酒菜。路上果见许多陌生的江湖人物在街上走动,应该就是找钟远鹏的了。他一个人竟惹出这么大的动静,逼得少林,正一,游龙,大熊四派同时出动,可见钟大哥的本事有多大,也不会是善男信女,可洛天初不在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钟远鹏瞧得起他,以兄弟相称,他自是满腔热血相报,现在就算宋连峰打死他,他也不会出卖钟远鹏。

    洛天初的家住在偏僻的小巷里,附近罕有住户,道路泥泞崎岖,十分难找,确实是躲藏的好地方。洛天初推开残缺不全的屋门,见钟远鹏正和朱雨时相谈正欢,原来他走后朱雨时登门,钟远鹏向他说明缘由,朱雨时跟他们是同一类人,坚决支持洛天初的决定,三言两语就成了兄弟,无所不谈。

    洛天初把酒菜摆到地上,三人席地而坐,他们先向钟远鹏敬酒,钟远鹏二话不说,一口气吃了六杯。喜欢吃酒的男人凑在一起,酒一下肚就再也停不了,虽然他们都有伤在身,也知吃酒对康复不利,但谁都不提此事,一杯接一杯的干。三人酒量甚豪,越吃越精神,话题也多了起来。朱雨时不好意思的问道:“钟大哥,那正一派的小道姑叫什么名字?”钟远鹏嘿嘿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朱雨时老脸一红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过她一次后一直念念不忘,昨晚都失眠了。”洛天初笑骂道:“你小子就是发春的猫,见到漂亮姑娘都心动。”朱雨时叫冤道:“别瞎说,我还是童子之身呢,这次我是真动心了,那小道姑就是我的冤家,不过她是出家人,我这么想倒是亵渎人家了。”钟远鹏笑道:“正一派的门规虽严,却无规定必须出家,派中火居道士为多,可以吃肉,可以成婚,酒窖里的那三人虽身穿道袍,却都是俗家弟子。那小道姑名叫何月莲,是第二辈的入室弟子之一,算是年轻有为了。”朱雨时先是一喜,又叹息道:“就算可以成婚,但人家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武功又高,长得又美,少不了追求者,怎能瞧上我这种碌碌之辈。”钟远鹏淡淡道:“正一派的武功再好又算的了什么?凭你哥俩这份义气,牛鼻子们就没一个比的上。你的事愚兄记下了,等伤好后就想办法成全你。”朱雨时感动的几乎流泪,道:“谢谢大哥。”钟远鹏笑道:“区区小事,何须道谢。”洛天初和朱雨时都心想这要算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呢?

    洛天初道:“大哥你又是何门何派呢?”钟远鹏道:“愚兄效命于血刀堡。”洛朱二人相望一眼,都没听过血刀堡的名号。钟远鹏微笑道:“我堡地处偏远的西蜀,近些年才崛起,道路闭塞,不曾与中原武林来往,所以没什么名气。非愚兄吹嘘,论实力我堡当属武林第一,仅暴风、黑雨、惊雷、闪电四位堂主,随便一人都可匹敌各大派的掌门,除此外还有‘六大寨主’,愚兄便是其中魔王寨的寨主了。我堡除了武功高手外,能人智士也不乏其人,军师公孙明月乃当世大才,上读斗转星移之奥,下解山川河流之势,满腹学问,大小事务处理的井然有序,堪比汉初萧何。”洛天初和朱雨时相顾愕然,洛天初道:“血刀堡如此强大,你们的堡主更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吧。”钟远鹏颔首,目露敬慕之色,道:“四堂主,六寨主中有七人入堡前都做过堡主的对手,最后却死心塌地的追随,不全是因为佩服他那惊世骇俗的武功,更折服于他的胸襟和气度。他是天生的统帅,只能用完美来形容。”朱雨时感叹道:“你们堡主也太厉害了,他叫什么名字。”钟远鹏道:“令君来,与愚兄年纪相当,可人家的成就愚兄却望尘莫及。”洛朱二人都想钟远鹏如此推崇此人,必是十分了不起的,二人互视一眼,洛天初小心翼翼的道:“钟大哥,不知我和小朱能不能拜入血刀堡门下,我们虽然不会武功,但我们敢拼命,绝不会给你们丢人。”钟远鹏大笑道:“两位贤弟正是我辈中人,令堡主一定十分欢喜,待愚兄伤好就带你们一起走。来吃尽这一杯!”洛天初大喜过望,没想到如此顺利,他最向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加入江湖门派,那简直威风极了。

    朱雨时脸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钟远鹏问道:“朱贤弟想说什么?”朱雨时叹道:“能和钟大哥还有好汉们相处是小弟梦寐以求的,但家中尚有老母在堂,难以离开。”钟远鹏赞道:“高堂尚在,儿不远行,孝子也!不用担心,等风声过去,咱们雇辆车,带着老娘一起前去便是,从此你娘就是愚兄的娘,一定会好好赡养她老人家的。”朱雨时激动的拜倒于地,感动的眼泪直流。

    他和洛天初从小相依为命,整天遭人欺辱,被人冷眼看待,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哥可以依靠,就好像长久在水里漂着,突然爬上了岸,那种踏实的感觉令他们的心也有了归宿。钟远鹏也十分感动,双手将他扶起,道:“愚兄此行的收获本已不小,但与得到两位贤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三人重新归坐,洛天初道:“还没问大哥来临安所做什么?怎会惹上四大派的?”钟远鹏笑道:“不瞒两位贤弟,愚兄这次着实干了番大事,全因一场赌注而起。”洛朱二人都是小赌徒,眼睛顿时放光,异口同声道:“什么赌注?”

    钟远鹏道:“惊雷堂主赵横山跟愚兄都是急脾气,三个月前愚兄和他碰巧都在北山打猎,阴差阳错的同时射中一只苍鹰。当时分不清是谁射的那一箭更致命,其实是一件小事,愚兄本想把猎物让给他,谁知他调侃道‘哈哈,老钟,你的箭和裆中那活儿一样,都没啥劲’,我知他向来口无遮拦,也不在意,也笑侃道‘赵兄那活儿倒是好用得紧,怎地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赵横山成婚十五年,至今仍未有后,乃他心中伤痛。他当即恼怒,破口大骂起来,我也不怕他,针锋相对。骂着骂着火气就都上来了,最后争起那猎物,他知道愚兄至今光棍,说‘要是洒家的箭比你的力道强,就去临安皇城把官家的妃子绑三个给你做婆娘’。愚兄当时气撞脑门,说‘若我输了就去少林、正一、游龙、大熊四派各取一本武学秘籍送给你做寿礼’。定下赌注后,便去检查苍鹰的伤口,结果他的箭矢深我半寸,愚兄只能认赌服输,当天就下山了。令堡主和众兄弟都知道愚兄脾气,男人间的赌注谁也不好插手,只好放我去了。下山后愚兄先拜了少室山,又上了龙虎山,斗了游龙,戏了大熊。大熊帮总舵就设在嘉兴,得手后便顺道来了临安,这里鱼龙混杂,易于藏身养伤。丢失武学秘籍对各大派来是奇耻大辱,追杀愚兄的都是各派精锐,一路追到此地。愚兄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长期调养,起初选在聚凤楼,那里有吃有喝,酒窖也是个隐秘所在,谁知行踪竟被正一派的董平发现,他怕一人敌不过我,就回去搬了救兵,估计是正一派想独出风头,所以才没叫其他帮派同来。以后的经过你们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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