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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刘成没说什么,但瘦脸狱卒和圆脸狱卒都知道这新来的秀才恐怕和刘头儿有什么关系,自然不敢再动任何歪心思。
两人还寻思着今晚没给那秀才送饭。一般新来的头一天都没饭吃,人都进大牢了,还吃什么饭,圆脸狱卒还琢磨着给顾秀才送了点饭菜不提。
而另一边,顾家那边并未消停。
就不提顾玉芳这个喜欢添乱的,当时事发时她并不在家,等孙氏等人回去后,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顾玉芳争抢了一番。
她先是埋怨家里人出去不跟她说,她没带钥匙,害她在外面等了很久。
又问顾秀才的事。
她也是听外面街坊领居说的,那些好事者嘴里哪有句能听的话,都是怎么耸人听闻怎么来,所以听进顾玉芳耳里,就成了顾秀才和寡妇有染被人现场抓奸送大牢了。
其实顾玉芳哪会真的埋怨自己的亲爹,只是她向来不会顾虑别人的心情,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之词,一口个被抓奸被抓奸,孙氏本就六神无主、五内俱焚,当场就给了她一巴掌。
顾玉芳哇的一声又哭跑了,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想来应该是去了赵家,她也没几个别的地方去。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络绎不绝的人上门来关心询问。
这些人多是附近的一些住户,或者一些顾家拐着弯的亲戚,这些人上门关心是假,想知道内情是真。
毕竟这可是耸人听闻的大案。
倒不是说案子有多么严重,而是就定波县这种地方,一年到头都碰不见一次这样的大事。
秀才逼/奸寡妇!
估计大半个定波县人传人都知道了。
孙氏在家中又是哭,又是恼,又是急。
“这些个人,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竟是这等落井下石之人,咱家不过出了一点事,都像那闻到腥味儿的苍蝇都找上门了。”
可人性不就是这样,就喜欢看人笑话看人倒霉。
住在西井巷的人们,大多都是那种家境不太宽裕的,平头百姓班夫走卒为多,顾家虽也穷,但因为家里有个秀才老爷,在附近住户里格外与人不一样。平时孙氏人缘好,走到哪儿都是人人奉承,何尝不是有这个原因在。
如今,秀才老爷竟然闹出这等丑事,‘关心’的人自然众多,难道你还能把人打出去不成?
人家可是打着关心、帮忙出主意名头上门的!
你非但不能,还得强撑着应付!
而这时才哪儿到哪儿,现在虽事情发生了,但还没论定,也就是说官府还出说法,等官府那有了说法,只会比现在更艰难。
因为前世顾玉汝就经历过这种情形,所以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
孙氏有些后悔回来了。
本来之前顾玉汝就说,今晚不如在顾大伯家过夜,也好一起想办法,明早去县衙也便宜些。
当时孙氏没想那么多,又顾忌小女儿还在家中,还是决定回来了,可现在她是真后悔了。
眼见明天就要开审,她还没想出什么办法,也没拿出具体章程,现在反倒要把精力都耗费在这些人身上。
“咱们现在就去你大伯家!
“至于玉芳,于成你去问问她去不去,如果不去,那就在赵家吧,等我们回来再去接她。”孙氏道。
顾于成去了一趟赵家,果然顾玉芳不愿同去。
其实顾玉芳也不是不愿同去,只是她刚挨了一巴掌,现在心里还有气,哪会愿意这么罢休。
不过顾于成也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见她说不去就扭头回去了。
很快,孙氏就带着儿女匆匆离了家,竟仿佛是逃难一般。
而就在他们走后,顾家来了个人,正是齐永宁。
只可惜齐永宁没有见着顾家人,倒是碰见了顾家的邻居,邻居自然不会当面说什么不好的话,只用闪烁的目光和犹豫的口气,将听到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消息,说了几句告诉他。
齐永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皱了皱眉就离开了。
……
胡家
见婆婆胡大娘进来了,胡家媳妇当即埋怨道:“娘,你跟人小齐秀才说那些话做甚?”
“我说什么了?他不是来找顾家的人,我就是告诉他顾家出了什么事,现在肯定是出去忙顾秀才被下大狱那事了。”
胡大娘非但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我说什么还用得着你插嘴,你到底是哪家的儿媳妇?怎么还向着别人了。”
胡家的儿媳妇被气得不轻,站起来进了屋。
“我跟你说不清!”
胡大娘拍着巴掌,嚷道:“瞧瞧,瞧瞧,明明是她说我,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哪家的儿媳妇像她这样!”
屋里,传来一个男声:“娘,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烦不烦?!”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这一夜顾家人彻夜未眠,以至于一大早起来,一个个都红着眼睛,像红眼兔子。
“都别丧气,振作振作,你们都这样了,老二怎么办?”顾大伯说。
于是不管心情如何,大家都打起了精神来。
县衙在县东,离县北不光隔了条江还有些距离,再加上这种情况,所以顾大伯专门雇了辆车。
一路紧赶慢赶,等到县衙时,门外竟然聚了不少人。
下车后,顾大伯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等在县衙外的人,有一部分是荷花塘子的人,估计是黃烂牙那边叫来的。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昨天听到风声,前来看热闹的。
这些人是真来看热闹的,定波县这种小地方,突然闹出这么个耸人听闻的事,都想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至于剩下的则是一些其他案子的原被告,他们原本是被安排在今天开审,突然有人插队了,自然要等着插队的审完,才轮得到他们。不过他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多数是邻里之间的纠纷,不像现在这个案子,那可是万众瞩目,所以来看热闹的人很多。
见这情形,顾家人的压力更大了。
孙氏露出惶惶之色,不禁握紧了女儿的手。
“玉汝……”
顾玉汝低声安慰道:“娘,你别怕,记住我昨晚跟你说的话,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爹争取时间,既然收押开审我们都控制不了,那就搅黄它,让县太爷延期再审,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还有转机。
“至于这么多人来围观旁听,”她看了看人群,“人确实挺多,但用好了何尝不也是助力?”
孙氏想起昨夜女儿对自己说的话,点了点头。
一阵嘈杂的人声在不远处响起。
是黄寡妇一众人来了。
他们颇有点人多势众的模样,黃烂牙在边上护着嫂子,黄寡妇穿一身黑青色衣裳,头上戴着同色头帕,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上表情。
在他们身边,还有几个人,有男有女,似乎是一同来的亲戚邻居。
黃烂牙十分高调,不停地和人群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又是热泪盈眶,又是感谢,又是满脸振奋。
经过这一番装腔作势,许多不明就里的人也知道这是事主了,不禁报以同情的目光,而人也似乎更多了,几乎是人挤人。
随着吱呀一声,县衙门大开。
人群当即就往里涌去,开门的两个衙役一边呵斥,一边维持秩序。
“都别挤,挤什么!”
“再挤都别进来了!”
顾家人也跟着人群往里走。
顾玉汝依稀看见身边人群里有几个面熟的青年,似乎在帮忙挡周遭的人,因为做得不明显,所以并不显眼。
是薄春山的人。
不过她倒没看见薄春山。
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黄寡妇,因为人太多,她被挤得东倒西歪,黃烂牙正在高声喊着让大家都让让。
顾玉汝想了想,走了过去。
“你说人做多了坏事,会遭报应吗?这报应会报应在你身上,还是会报应在你女儿身上?”
黄寡妇猛地一下抬起头,可她并没有看见对她说话的人,只看见有个纤细的背影已经走远。
县衙公堂外的空地上,站满了前来围观旁听的百姓。
随着一阵浑厚有力的‘升堂’,衙役们小跑着各自站定,同时一身官服的钱县令,迈着八字步从后堂走出。
主簿和书吏紧随其后。
钱县令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坐下,主簿和书吏坐在左右斜侧,衙役们分站两排敲击着水火棍,高呼着‘威武’,连外面的人群也都不禁地安静了下来。
“带顾秀才,传黄何氏、黄标及马李氏上堂。”
很快,黄寡妇及小叔子黃烂牙,还有浩然学馆打杂仆妇马婶就被带上堂了。又过了一会儿,顾秀才也来了。
这几人从外表看去,都不太好。
顾秀才是第一次吃官司蹲大牢,虽是极力维持,多少还是有些狼狈。而黃烂牙则似乎是一夜没睡,眼珠子红得吓人,黄寡妇情况也不太好,似乎因为哭多了,眼睛还是肿的,脸色很苍白,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
至于马婶,她全然是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毕竟哪个平头百姓都不愿意搀和进官司里,还必须要上公堂。
一个书吏走上前来,当众将案件大致情形、以及第一次审问内容、供词都说了一遍,说完后他询问双方可有请讼师。
这不过是例行惯例,走个过场,像定波县这种小地方哪需要什么讼师,再说了也没有,哪家若是碰见官司,都是自己亲自上,或者找个能说会道的亲戚来替说。
黄家自然也没有请,不过黃烂牙是个能说会道的,当即站出来道:“人证物证俱在,相信青天大老爷定会主持公道,定会给小民这可怜的寡嫂做主!”
他满脸悲壮,人群中有许多人纷纷点头。
钱县令面露笑容,抚须道:“秉公判案本就是本官分内之事,本官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乃朝廷命官,自当恪尽职守,做一个秉公无私的好官。”
“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黃烂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呼道。
旁听的百姓中也有人纷纷赞道,说县太爷真是青天大老爷,不像哪个县哪个县的县官之类等等。
总之,黃烂牙这一出十分对钱县令的胃口,肉眼可见他看向黃烂牙的目光越发和蔼了。
……
“要遭!”顾大伯突然低声道。
顾家人因为是家属,所以被准许进了公堂里面,就站在右侧靠后端的位置。与顾大伯站在一处的,还有顾玉汝和孙氏两人,顾家其他人没有来。
“他大伯,怎么了?”孙氏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