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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张头家离开,老和尚的脸色很不对劲。
虽然之前也见过他慌张的样子,但这次却显得特别严重,眉头锁成一团,脸部肌肉微微抽搐,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这下坏了!”
回到家以后,老和尚才咬牙开口说话,一面抹着脑门上的汗珠,一面紧张道,“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歹毒,连这样的办法都用上了!”
我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见他这副模样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道,“这到底咋了?很严重吗?”
老和尚咽了一口唾沫,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后,情绪才稍稍稳定一些,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长长叹息一口道,“今晚,怕是熬不过去了。”
“大师,您别着急,慢慢说。”安然在一旁安慰了一句。
老和尚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缓缓道,“那个老头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我一下就纳闷儿了,“难不成,那个黑水潭下边,还真的住着一条龙?老张头给我们看的那个东西,真是龙鳞?”
老和尚轻轻摇了摇头,“那不是龙鳞,而是树精的分泌物。”
“分泌物?树精?”我更加听不懂了。
没等老和尚开口,安然在一旁接过话道,“我听说过这种东西,传说树木生长到一定的年限,再加上特定的条件,就能分泌出一种极其特殊的物质,我想老张头给我们看的那片龙鳞,就是这种分泌物的结晶体。”
老和尚赞赏的看了安然一眼,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救他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神龙,八成是一颗老槐树,缠在他腰上的那截东西,只是一根卷曲的树枝而已。”
我在旁边听得疑惑不已,连忙问,“如果说黑水潭就是第二个鬼巢,那颗槐树又怎会救人?还有,老张头说他在下边看到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缓缓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他看到潭底密密麻麻的那些人,其实是阴阳桩的雏形,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潭底的阴阳桩就已经开始成形了。那颗老槐树救他肯定不是出于好心,只不过在阴阳桩成形的过程中,是不能随便新增尸体,那颗老槐树救他不过是为了避免阴阳桩的最终成形而已。”
说完后,老和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息道,“事情过了几十年,我想那些阴阳桩早已成形,虽然出现飞桩血桩之类的高级阴阳桩的概率不大,但我想行桩和跳桩已经不知道成形了多少只。”
我听到阴阳桩这个词,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连忙道,“也就是说,今晚我们要面对的,很肯能不再是鬼魂之类的东西,而是无数只行桩和跳桩?”
老和尚点了点头,叹息一口,“如果是寻常鬼魂,我们尚且还能用昨晚的办法姑且一试,但如果是阴阳桩,我们就毫无办法。”
我想了想,道,“不管是鬼魂,还是阴阳桩,都是脏东西,昨晚的办法为什么不能用?”
老和尚皱眉道,“寻常鬼魂,只要不是厉鬼级别的,昨晚我一人对付几百只也勉强能撑过去,但阴阳桩这种东西,只要不是血桩以上的,飞桩我或许能单打独斗一只,行桩和跳桩也能凑合对付一群,但这次来的可不仅仅是一群!”
说完后,抬头看着我和安然道,“就更别说你俩了,如果面对阴阳桩,哪怕只是一只等级最低的行桩,你俩绑在一起都不够那东西塞牙缝的!”
我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阴阳桩会如此厉害。
同时心也凉了半截,难不成,今晚真就熬不过去了?
我们三个都没说话,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我看到安然的脸色很不好,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完全不像他平日里泰山压顶都不惧的做派。
我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也不说话。
半晌后,她貌似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冲着老和尚问道,“大师,阴阳桩,和普通的行尸区别大吗?”
我在旁边听了很是疑惑,心想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老和尚两个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行尸和阴阳桩从原理上来讲,都是同样的性质,区别在于二者的形成过程,行尸是尸体在一定条件下自然形成,也就是常说的诈尸,僵尸之类的东西,都属于行尸。”
“阴阳桩的形成却是人为的,永远无法自然形成,行尸随着时间和一些苛刻条件的满足,可以自身提高自己的修为。而阴阳桩就不同,除了传说中已经具备和人类一样思维的天桩以外,每一个等级的提升都需要人为辅助。”
说完后,缓缓侧头看了安然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噢,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谢谢大师……”
安然小声的回了一句,不过我能看出她心里边肯定藏着什么,不然也不会是这种表情。
虽然知道今晚恐怕凶多吉少,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几个缓了一会儿神后,还是开始商量如何面对今晚要发生的事。
安然问老和尚能不能再做几件像昨晚那样的法器,到时候好歹也能拼一把。
老和尚叹息一口,道,“对付阴阳桩的法器我倒是会做,只不过最快需要二十四小时,也就是说,今晚肯定来不及了。”
“那如果我们能够把今晚熬过去,明天拿到法器之后,是不是就有希望了?”安然追问了一句。
老和尚苦笑道,“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谈和容易,首先,今晚我们怎么拖过去?其次,就算明天拿到法器又能如何?这次面对的可是阴阳桩!”
安然侧着头想了一阵,看着老和尚道,“大师,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今晚就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我们就放弃摧毁那个巢穴,以拖过今晚为目的,我们三人全都留下来防守,或许能出现奇迹呢?”
老和尚冲安然露出个柔和笑容,道,“如果这个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好吧,今晚就姑且一试,不论成败与否,都不能坐以待毙!”
我知道老和尚为什么要对安然说这句话,安然身上的那股子勇气,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拼劲儿,谁都会喜欢,我能看出老和尚此时更加欣赏安然。
因为今晚不用去捣毁巢穴,老和尚制作对付阴阳桩的法器也不需要我们帮忙,所以我和安然竟然能在这种时候还有空闲去四处走走。
我俩沿着村子里空落落的大街走着,安然今天看起来特别不对劲,不像往日那般活泼,而是一言不发,甚至看我的时候目光偶尔还会有些躲闪。
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也不肯说。
我想她可能是被昨晚的事吓到了,心里边郁闷,就一个劲儿的给她说话,我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就把之前看过的笑话全都给她背诵了一遍。
“哈哈哈,然然,你觉得好不好笑啊!”说了十几个笑话,安然还是没什么反应,我一个人在哪里自娱自乐。
“不好笑啊,没事,我再给你讲一个,从前啊……”
我话刚说到一半,安然突然打断我,看着我一脸认真道,“松齐,我想问你个事儿。”
“嗯,你问吧。”我笑看着她,但心里边其实挺紧张的,安然突然这种表现让我心里边很是不安。
安然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半晌后,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看着我道,“松齐,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其实一直有事儿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气……”
“当然不会了!”
我伸手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啊,这很正常。”
“可是……可是……”
这还是安然头一次如此小心翼翼的和我说话,她越是反常,我心里边就越慌,生怕她出什么事儿,连忙笑道,“别可是了,我发誓,不管你有多大的事瞒着我,我都不会对你生气的。”
安然楞了楞,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看着我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天快黑的时候,我和安然回到家,看见老和尚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唉声叹气的。
“你就别叹气了,不就是个死嘛,你看我都不怕,您还怕什么啊!”
我走过去笑着调侃了老和尚一句,说句实在话,我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要说心里边一点都没感觉那是假的。
人人都怕死,只不过我或许是这阵子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一线,有些麻木了,而且我觉得今晚既然注定在劫难逃,又何必去害怕?再说了,就算害怕又有什么用?
老和尚鄙夷的斜了我一眼,“你懂个屁,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我要是怕死,你觉得村口李瞎子布下的迷魂阵能困得住我?把全村人都带出去,我没那个本事,但我一个人想闯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是在想,村子里几百号人,过了今晚恐怕就全没了,而且最后的结局很有可能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蝼蚁况且偷生,何况是几百号人,我在为我自己的无能感到叹息!”
听老和尚说完后,我心里边突然感觉挺愧疚的,这才知道,原来老和尚一直都有独自离开这里的本事,他之所以留下了,是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屋子,从厨房里找了一把柴刀,站在老和尚旁边,看了看逐渐变暗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今晚,我们并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