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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0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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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账一事,是娇娇盘算多时, 斟酌之后才决定的。

    她是觉得但凡忙碌起来,自然就没空去惦记吃食了, 即便不能立刻瘦下来,起码也不会再继续发胖了。再者,就算她心知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多学一门技艺,终归是个好事。

    正好冯源不在家的这大半月里, 娇娇把下河村逛了一遍又一遍,细细的观察旁人家在做什么, 又有哪些事情是自己可以学去的。

    说真的, 乡下地头的活计是不少, 可适合娇娇的却寥寥无几。像一般的妇道人家, 在家多是前后院的转,或是喂鸡喂鸭,或是打猪草煮猪食,再么就是洗衣做饭洒扫之类的杂活儿, 遇到农忙时节还得下地干活。

    这些事儿,别说她压根就做不来,就算她愿意咬牙吃苦学了去,她爹也万万不会答应的。

    再仔细琢磨后, 娇娇也发现村里妇人有做精细活儿的。像纺纱织布、女红绣活等等, 这些倒是合适她了, 可她却记得自己上辈子在出嫁前,跟着六婶子学了些所谓女儿家必须学会的手艺,结果手艺没学会,倒是把她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扎得千疮百孔,可把她爹给心疼坏了。

    最终,她的嫁衣、红盖头、绣鞋,还有带到夫家去的荷包鞋袜等等,全都是她爹另外找人给她做的。

    权衡再三,娇娇最终选择了学账。

    她上辈子嫁的是个商户,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倒也认识了一些字,做学问就别奢望了,甚至连游记手札都看不懂,唯一能看懂的估计也就是账本了。

    将自己的想法抠掉关于上辈子的内容后,娇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爹,并道:“爹你以往不也常说什么技多不压身?我这大半月里,闲来无事就在村里晃悠,琢磨许久就觉得学账还挺适合我的,正好爹要在家待上数日,教教我呗。”

    “你费这劲儿干什么?就算将来出嫁了,爹也会给你备下厚厚的嫁妆,保证你一辈子不愁吃喝。”

    不怪冯源不乐意,在他看来,小闺女只要乖乖待在家里享福即可,旁的事儿哪轮得到她来犯愁呢?实在要是闲得慌,或是去趟集上,或是干脆由他陪着上县城逛逛。

    打发时间的法子多的是,干嘛非得自讨苦吃呢?

    娇娇听着这话音,心知学账一事恐怕难成,当下便苦了脸,委屈唧唧的看向她爹:“可我想学……”

    “你这孩子!”冯源见她这般可怜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旁人就算是想偷懒歇会儿都不成,你倒是好,上赶着学这个学那个的。爹赚钱是为了谁?还不是想给你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将来好叫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这话倒是不假,冯源这些年来为了能多赚些钱,可算是吃了颇多的苦。要知道,他的家底本就不薄,光是凭着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就足以窝在乡下地头当个舒舒服服的农家翁了。也就是想着闺女连个亲兄弟都无,不多攒些家当,将来等他百年之后,独留她一人,该有多凄凉。

    哪怕到那时,娇娇已经嫁了人,那娘家也是出嫁女的底气和靠山,手头上有钱,纵是娘家的隔房兄弟们也会对她更上心点儿。

    冯源还想劝几句,熟料娇娇却道:“爹只想着多攒些钱给我置办丰厚的嫁妆,可曾想过要是我连最简单的账本都不会看,万一嫁妆叫人给哄了去,又该怎么办呢?”

    “这……”冯源刚想说一切都有他在,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临时打了个转儿,“行吧,回头爹教你看账本,不用太过于费心,能看懂一二就成。”

    娇娇心知凡事都得慢慢来,当下便脆生生的答应了下来,还特地强调,从明个儿起,就让她爹教她看账本学认字。

    ……

    次日一早,娇娇便起身去了堂屋。可就算她起得已经挺早了,却还是不及日日早起的冯源。

    事实上,不光是冯源,隔壁的六婶子一家也早早的起来了,等娇娇洗漱完毕后,早饭已经摆上了桌。

    就听六婶子在那儿讲:“他叔你回来的刚好,明个儿就是三房黍哥儿娶妻的大日子,还想着你赶不回来呢,哪知刚刚好。“

    冯源笑道:“本就是算着日子回来的。对了,你家小儿可说亲了?”

    “还没呢,算算年岁倒也不着急,托了媒人打听着呢,回头要是有音讯了,自是立马告诉他叔你。”

    六婶子又说了两句后,就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她还忙着呢,别看娶妻的是三房的哥儿,她这个当婶子的,可不得过去帮衬一把?得趁着今个儿先把自家的活儿干完了,明个儿一早才好去帮忙。

    娇娇把洗干净的帕子搭在了脸盆架上,回身坐到了饭桌前,同她爹一道儿吃早饭。

    “你六婶儿方才那话可听到了?”

    “嗯,三房的堂哥要娶妻,这事我知道的。”就算先前忘了,前头大半个月她都在村里闲逛,自是听人提过的,“还有婶子闲聊时说,等黍堂哥娶了媳妇,就该准备戊日秋社了。”

    娶妻只关乎到一家的事儿,最多连着亲近几家跟着一道儿忙碌,可戊日秋社则是关系到家家户户的大事。无论是官府还是农家,都会在秋社日祭祀神,报谢今年的丰收,也祈盼来年收获满满。

    不过,这些事情倒是不用娇娇操心了,横竖每年各家都会拿糕饼、瓜果、鸡鸭等等来祭祀,她等着吃就对了。

    基本上,从秋收以后,一路下来就是秋收流水宴、各家办喜事宴请、戊日秋社、中秋节……

    待天气再冷一些,还有祭祖、祭灶神等等,甭管过程有多少区别,不变的永远是丰盛的食物。

    娇娇心里盘算了一阵,只觉得减肥大业任重道远,当下吃匆忙用过早饭,就歪缠着她爹教她识字看账本。

    冯源很是无奈的取过纸笔,开始从最简单的识字教起。

    别看冯家世代为农,可因着冯源家底不薄,又是家中独子,当年其父很是起了送他做学问考功名的心思。无奈,冯源看着倒是机灵聪慧,实则却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勉强学完了“三百千”后,就不想再继续进学了。恰逢当时冯源母亲病逝,其父忙于管理田产,确实无法分心管他。没几年,就索性给他说了门亲事,想着早点成家也好……

    只这般,冯源虽是识字,不过水平很是一般。当然,教导闺女是足够的。可叫他颇感意外的是,娇娇居然是个难得的奇才。

    为了测试娇娇,冯源在连着教导了十来个字后,故意打乱了顺序让娇娇认。本想着能答对个一半就算不错了,岂料娇娇竟是一个不差的都认全了。

    “你爷要是能看到这情形,不知道该有多欣慰呢。罢了,你先把这十来个字记记熟,明个儿我再教你别个。”感概归感概,冯源并不欲多教,他闺女又不打算考功名,何必这般辛苦?

    娇娇点头应下,她没说的是,上辈子她就学过认字了,却也仅限于认识,既不会写,也不太懂其意,连看话本子都勉强得很,估摸着也就是上酒楼吃饭能看懂牌牌上的菜名而已。

    等冯源离家去别家串门时,娇娇拿着笔开始吭哧吭哧的练字。

    很快她就发现,练字是个很能消耗体力的活儿,看着精巧轻便的毛笔,在她手里仿佛逾千斤之重。才写了两页字,她就汗流浃背,手腕也酸得不行,不得不放下笔,喝口水再歇会儿。

    随着娇娇开始学习认字、练字后,别的先不提,反正她确实不再每时每刻记挂着吃喝了。因为天气热,早先她爹从外头带来的小零嘴也放不住,她只略尝了尝,多数都分给了村里的小孩子。这回,她爹又带了不少吃食来,她拣了看着不太会发胖的吃了点儿,其余的一并推给她爹,并叮嘱再三,以后别买或者少买点儿。

    冯源一方面倍感无奈,一方面也是心疼闺女。

    这原先吧,他其实不是很相信六婶子的猜测,就算闺女年岁大了,他冯家的姑娘素来不愁嫁,怎么会因为嫁人一事这般为难自己?可随着事情一桩桩的袭来,到如今,冯源是不信也得信了。

    为什么会突然嫌弃自己胖?

    肯定是担心太胖了不好找婆家!

    为什么想学账了?

    必是担心将来嫁出去了,没兄弟护着保不住嫁妆!

    冯源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有人在娇娇耳边说了什么,不然好好的一孩子,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想到这些了呢?他的心肝儿多实心眼呢,成天就是馋这个馋那个的,必是有人多嘴了。

    待又一天后,冯源领着娇娇去了三房那头喝喜酒。他是长辈,又是男子,哪怕是本家的也不能带闺女往男宾堆里挤,因此他便将娇娇托付给了六婶子的儿媳妇。

    六婶子的儿媳妇娘家姓周,人唤小周氏,因为她姐也嫁到了本村,为了区分她们姐俩才这般唤的。

    “我婆婆在后头掌勺呢,娇娇你跟着我,今个儿三房可下了血本的,全是大菜。”小周氏性子豪爽,拉着娇娇往女眷这边走,因着周围都是相熟的近亲女眷,倒不至于拘束。

    娇娇笑眯眯的一一唤了人,也亏得她前些日子没少在村里转悠,不然隔了这二十年,就算原先是近亲,估计也得有一大半人是眼生的。

    便有婶子同娇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聊了有一会儿后,那婶子忽然一脸神秘的冲着她努了努嘴,指点她往另一头瞧。

    另一头,媒人打头阵,新郎官和新娘子在后,一行人由远及近,敲着锣打着鼓热热闹闹的往这边来了。

    见娇娇一脸的不明所以,那婶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那是小南庄的陈媒婆,她早些时候还跟我打听你家呢……咱们娇娇呀,也长大了。”

    上河村的冯源,这几日可愁坏了。

    他家娇姑娘也不知怎的了,打从秋收过后,就一直胃口不开,人看着也病怏怏的,勉强吃几口也都是伴着皱眉叹气的。要知道,以往她可是每顿都能吃下半斤肉半斤菜,再配上一碗白米饭的,还是那种吃得两眼放光讨人喜欢的模样。

    可如今……

    “叔啊,娇娇她今个儿咋样了?”

    秋收刚过,就是要种第二茬,那也没这般着急发慌的。村里头,刨去那些个去镇上打零工的,多数人都是闲着的,加上他们下河村又都是一个姓,这已经不光是沾亲带故,那是根本就没出五服。

    要说下河村怪也怪,全村一个姓的在附近村子庄上倒也不少见,可跟他们似的,麻溜儿的生儿子却是真没有的。

    算起来,也就是百多年前吧,冯家老祖宗逃难到了这边,本来是亲兄弟五人的,不过十几年,底下的子侄辈就有了几十人。到如今,整个村里已有五六百人,这还不算跑到外头去讨生活的。可要说姑娘家,每一代最多二三人,长房那一支愣是传承了百多年都没见一个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