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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思想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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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阿伯喝了药,在住院。”宁光首先回答,才开口眼眶就红了,“医生说他好了之后几年之内也不能干重活了!”

    看她就要哭出来,沈安怡有点慌了手脚,赶紧安慰:“别哭别哭,不能干重活就好好休息啊……休息个几年肯定能好的!”

    这话对于宁光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宁家一向看苗国庆是免费长工,还是被宁家施恩的免费长工。

    苗国庆这些年来外头做到里头,一年到头累的要死要活,宁家尚且三不五时的给他脸色看,现在苗国庆好几年都做不了重活了,宁家的反应可想而知!

    原本因为苗国庆喝药受惊,专门跟来医院的宁福林直接甩手走人,走之前跟宁月娥说,她的男人她自己养着,别拖累了自己还有褚老婆子这俩长辈,尤其更不能拖累了宁宗!

    不然夫妻俩就是宁家的罪人,死了也没脸下去见先人!

    在宁月娥听来这是非常严重的威胁,所以跟脚指着还在病床上的苗国庆破口大骂了一番,也赌气走了。

    还好当天宁光担心阿伯,哭着喊着一路跌跌撞撞跟来了医院,不至于彻底没了人照顾他。

    可宁光自己都还是没有自食其力能力的小孩子,偌大家里就剩了这么个孩子在自己跟前,苗国庆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之前喝药是为了阻止褚老婆子暴打宁光,并不是真心想死,只是不清楚农药的药性,虽然没喝百草枯那个级别的,却也极大的损害了自己的身体。苗国庆这会儿万念俱灰,倒是真的不想活了,还私下告诉宁光,自己有那么几块钱的私房钱藏在自留地里,埋的地方他做了记号,让宁光回头拿出来悄悄花,别叫宁家人知道,权当他这阿伯最后给女儿的照顾了。

    宁光听了之后哭的死去活来,说阿伯你要是不活的话我也跟你一块儿死了算了,她再次后悔之前没弄死宁宗!

    如果宁宗死了,自己也死了,阿伯不需要再为自己求情,哪里会喝药,又哪里会被扔在医院里?

    归根到底就是自己一时心软,现在害了父女俩!

    索性她的哭声让苗国庆十分不忍,又有旁边其他病人跟家属劝着,到底松了口,转而安慰女儿,说大不了不回朝阳村了,爷俩出去要饭也比在宁家过日子强。

    宁光这才放心出来做些杂事,比如说打水给苗国庆洗脸。

    这会儿她就是服侍苗国庆洗完脸,将脏了的水端厕所来倒掉,哪想到刚好撞见了沈安怡。

    女孩子平时就只有沈安怡一个能说话的人,这会儿虽然理智上觉得不该讲,却还是忍不住边哭边诉说,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明之后,哭着说:“都怪我,要不是我怕挨打,往阿伯身后躲,让阿伯一气之下喝了药,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早知道我就不躲了,就让太婆他们打死了我,我死了也不用干活,阿伯也不会被牵累。”

    沈安怡听的难受极了,抱着她劝了半天,最后也陪着哭了起来。

    赵建国在旁边看着,有点尴尬,因为他对宁光虽然是同情的,却没到感同身受的地步,而且这会儿两个女孩子的哭声引起了过往之人的注意,那些指指点点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是非常羞耻的事情。

    要是就宁光一个,他肯定要么走开要么呵斥对方别哭了,但沈安怡也在其列,他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的哄:“安怡,安怡,你快别哭了,你看你越哭宁光越伤心……不如想个办法吧?”

    他这话提醒了沈安怡,小姑娘三下五除二擦干眼泪,抓着宁光的手说:“你阿伯之所以不想活了,不就是怕自己不能种地,会过不下去?可是世界上也不是只有种地一个行当。要不这样,我跟我爷爷奶奶打个电话,问问他们能不能找人给你阿伯在县里介绍个工作?”

    “安怡?!”闻言宁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赵建国已经不可思议的喊了起来,“你要给苗国庆在县里找工作?!”

    沈安怡没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情,她不耐烦的白了眼堂表哥,是觉得他这会儿不该插话打断自己,继续对宁光说:“我爷爷奶奶现在不在县里,不过他们认识很多县里的叔叔阿姨,我看他们给很多人介绍过工作,这事情好像不难。”

    宁光有点恍惚,被她拉着问了好几声,才吃吃的说:“这……这个……这个好像不可能吧?”

    而赵建国心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自从赵霞嫁进城里后,赵家人没有不想通过她进城的。可迄今成功的也就是两个女子,混了一阵子还因为太过护着那些苛刻她们的家人让赵霞恨铁不成钢,没做多久就被打发了回来——这个姑姑一心一意报复自己做姑娘时受到的委屈,有意无意的按着不让赵家男人出头,赵建国尽管心里十万个指望她有朝一日改变主意,却也没想到,跟赵家毫无关系的外人苗国庆,会因为宁光的缘故,得到进城的机会?

    如果是赵家其他人,比如说赵学明,未必肯相信沈安怡一个小孩子能办成这样的事情。

    可赵建国这段时间一直想方设法往这表妹身边凑,太清楚赵霞对这女儿有多宠爱。

    只要不是对沈安怡不利,赵霞对亲生骨肉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是满口答应——不止是赵霞,沈安怡的爷爷奶奶,父亲姑姑,对她也是极尽千依百顺。

    在这些人眼里,帮苗国庆进城工作原不是什么大事,却能哄得沈安怡高兴,那为什么不做?

    学习不好的赵建国这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却本能的握紧了拳,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讨好沈安怡。

    他觉得自己进城的指望,兴许也着落在这个表妹身上了。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类似于赵利国、赵琴他们一直以来愤怒与委屈的情绪也涌上了心头:明明我是你堂表哥,明明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你宁可为个外人掏心掏肺,也不肯转过头来看看我的处境,帮帮我?

    这么想着,赵建国鼓足勇气,轻轻说了句:“安怡,我也想到城里去上班。”

    “你去城里上什么班?”不想正在低声跟宁光打包票的沈安怡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你不要上课的吗?”

    她其实没其他意思,就是由己推人,认为每个人都要好好读书,念完小学念中学,念完中学考大学,至少本科毕业了再考虑工作……而赵建国现在这么点大,就该读书,上什么班啊!

    可在好不容易才开口的赵建国听来,那就是,她只想帮苗国庆,不想帮自己!

    男孩子深呼吸数次才忍住几欲冲口而出的质问,他低下头,轻轻说了句:“哦。”

    “小光,你快去跟你爸爸说吧。”沈安怡没注意,也懒得注意,转过头去,继续劝宁光接受自己的好意,“这真的不算什么大事……而且我爷爷奶奶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听我妈妈说,他们做完手术,在帝都恢复段时间,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就也回县里去上学了,那样咱们就会分开。要是你现在跟你阿伯去了县里,咱们以后还能一直做同学呢!”

    宁光本来只是觉得不好意思接受她如此重大的帮助,然而心里终究是巴不得离开宁家的,此刻又被她描述的前景所打动,顿时点头:“好,我去跟我阿伯说!”

    沈安怡本来想跟她一起过去,当面给苗国庆打包票的,可这时候赵琴拿着吃的找过来了:“你们不是说找个凳子坐坐吗?怎么跑这来了?害我一顿好找!”

    说话间看到宁光,脸顿时拉的老长,“好哇,我说你干嘛快过年了跑医院来?合着是来找这个扫把星的?牙牙嫲嫲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别跟她在一起,你还不听!我回去要告诉牙牙嫲嫲!”

    赵琴边说边扬起得意的笑脸,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敲诈表妹一把?

    然而沈安怡心情正不好,闻言狠狠剜了她一眼:“你去说好了,你去说了我就跟我妈妈说你们处处跟我过不去,我不想在这儿待了,我要回县里去!”

    “宁光是你的什么人啊,你跟她这么亲热!”赵琴顿时不敢提告状的话了,她再不服气这表妹在家族里的地位,也知道惹怒赵霞的下场,绝对不是她能够承担的,转为小声嘀咕,“居然专门上街来看她……还是在医院……你对我这个表姐都没有这么好过。”

    见赵建国凑过来问她买了些什么,她顿时把气撒到这堂哥身上,恶声恶气的说,“看什么看!没给你买,要吃自己买去!”

    “你钱还没给安怡。”赵建国瞥她一眼,忽然说,“年糕是五毛两根,你买了两根,香肠是五毛一根,你手里一根自己在吃,袋子里也装了一根,里脊肉一块一根,你也买了两根……还应该找一块五毛钱的。”

    “过年涨价。”赵琴脸色一变,眼中有了警告,“过年什么东西都要涨价的!”

    赵建国冷笑了一声,压低嗓音:“这话你糊弄安怡也就算了,还想糊弄我?涨价没涨价,出去问下卖的人不就知道了?”

    不等赵琴恼羞成怒的反击,他又说,“安怡很少自己买东西,估计想不到这点,让我不提醒她也行。不过……”

    “……我顶多分你三毛钱。”赵琴不敢置信他居然敢敲诈自己,要不是沈安怡还在跟前她简直要歇斯底里的跳起来!

    但见沈安怡那边同宁光说话快结束了,而赵建国仍旧一脸要挟,计较了一番事情曝露之后的下场,尤其是表妹才要挟过要告状……要是沈安怡真的为此告状了,姑姑在电话里发飙一番,牙牙嫲嫲对自己的维护可不如对赵利国……各种想法电转而过,赵琴狠了狠心,说,“多了没有,你要是不答应,大不了我等会把钱还给安怡,说我一时间忘记了……那样谁都得不到!”

    这次倒是换赵建国愣住了。

    他其实没指望拿到钱。

    毕竟一直以来,他跟赵琴他们争执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也就是刚刚进城的指望破灭,心里一股子怒火,正巧赵琴买吃的没算他的份,索性就也给赵琴找个不痛快。

    “……行!”没想到赵琴居然服软了,这还是赵建国头一次在跟沈安怡的亲表哥表姐争斗当中占据上风,他怔忪片刻之后,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老实太好说话了?其实看起来蛮横刁钻的人,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对付。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而这时候沈安怡也结束了对宁光的叮嘱,向他们走来,“咱们先出去吧,小光今天得留这边照顾她阿伯,回不去。”

    等沈安怡三人离开,宁光赶紧的回去病房,觑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将好友的允诺一五一十跟苗国庆说了,欢喜道:“阿伯,咱们以后就轻松了!”

    “那美头真这么说?”不同于她的高兴,苗国庆听着,却是一怔,低头思索片刻,却摇头,“美头,你别听她的,这事断不可能!”

    宁光愣住,笑容僵在脸上,不解的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