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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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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夜】

    接下来的发展, 用一句话概括, 就是“听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三日月宗近确实不是白白叫住新上任的审神者的, 他也接到过前任审神者留下的任务:科普。也许是预料到继承人只得到不完整的记忆传承的情况,对于时之政,对于刀剑们,对于检非违使,对于本丧丸(?),不说一无所知也差不多。

    都说物似主人型, 什么样的婶儿养什么样的刀,可这座本丸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审神者开设新的本丸的时候,使用的名字是“宇智波泉奈”。她锻出的第一把刀,就是大和守安定。而看着笑容温和的切开黑,她居然红了眼圈,差点流下泪来。

    安定以为她嫌弃自己难以上手, 还以为接下来会迎来雪藏的命运,没想到大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只是:“你真像他啊。”此后与其他本丸无异,锻刀出阵远征搓丸子, 内勤修复强化吃便当。除了安定与太郎,对于所有刀剑一视同仁,出了期间限定的稀有刀也会惊喜, 赌刀失败也会沮丧, 可是这种强烈的情绪都不会超过一顿饭的时间。

    她的运气不好不坏。第一把三花是次郎, 第二天就来了太郎, 萤丸在就职满一年那天,一口气锻造出三把。第一把四花是鹤丸,不来是不来的,一来就开始一带一串,江雪莺丸一期。第一把五花是小乌丸,一直想要的是号称天下五刀中最美的那一把,三日月宗近,可是不来好像也没什么。

    三日月宗近并不知道向新的主人解说的任务为什么要交给自己,他分明是本丸沉寂前的最后降临的一位,那时候审神者就已经很少出现了,关于本丸的一切,他都是道听途说。第一个见到审神者的不是他,与审神者接触最多的不是他,可是到了最后,向陪伴最久的安定交代过如何引导继承者重启本丸,审神者少见地切换了近侍人选。

    初来乍到的一级的贵胄公子心中忐忑,安定那家伙只是微笑不语,太郎更是生性沉稳,向他交代的注意事项简直荒谬可笑:“让她听你说话就好,你说什么都可以,她不挑剔,别冷场就行。哦我说的是你,她常常会彻夜学习直到天亮,期间不置一词,但是不喜欢近侍也这么沉默。”

    真是……不拘一格的要求。

    怀着难以描述的复杂心情,初次作为近侍的三日月换上全副武装,来到审神者的卧室外面。正待敲门,格扇自行划开,他正坐在门口,问候侧卧于榻榻米上,背对着他翻阅卷轴的审神者。一直以夫名现世的审神者应了一声,意外地起身端坐,咬破指尖按在卷轴上,随即收好封印,推给五步外的太刀。

    说好的彻夜学习直到天亮呢?

    同不熟的人尬聊大概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审神者看起来也没打算给他冷板凳坐。青年妇人长发松松缬起,身材明显看得出走形。三日月化人后是成年体型,此时作为近侍,不好直视女子的身体,垂睫望着她夜明珠下清晰的身影,腹如覆萁,胸乳与腹部最高处可容一拳,已届临盆之时。

    “我时日无多。”她没有寒暄客气的意思,直言道,“不忍心说与他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这里。锻造出你,实属意外,只要早一年,甚至七个月,你来到这里,我都会带你也满级。抱歉,三日月君,未对阁下履行御主责任,却要行使御主权力。我留下的灵力运转系统,保守估计能自行运转一百年。药丸出门时会封闭起来,一个月,最多半年,若我安然无恙,肯定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二十年之内总够我的继承人回来,效忠于她吧。”

    三日月听出了审神者对于继承人的人称代词是“她”,到底没忍住,抬起头看向青年妇人。本以为她怎么也得挂着生离死别在即的悲怆表情,未料她就像只是交代晚膳一般,满脸的理所当然。

    “阁下是天下五刀中最美的那一把,外子是创设组四人中最好的那一位。自从我任职审神者,就在想阁下与外子会有多么相称,奈何造化弄人。他们都劝我,人不能与命争,偏我的母国说的是,人定胜天。”她闷哼一声,弓起腰,似是强忍剧痛,随即没事人似的继续端坐。

    “失礼了。以后拜托阁下向我的继承人讲述药丸的故事,怎样讲都可以。若是她消沉,便使她振作。若是她狂妄,便训她冷静。若是她一无是处唯唯诺诺,或是像我一般绝望已极心存死志,就让鹤丸与萤丸带她尽情玩一天,然后顺遂她的心愿罢。不需要阁下做那弑主的暗堕之物,将卷轴交给她即可。唔——”端坐的审神者手指插进了榻榻米的蔺草,手背绷紧,青筋毕现。

    “要是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深呼吸了好几口,审神者抚摸小腹时殊无笑意,蹙眉道,“うちはハルナ,不是正式的名字,是家人对我的称呼,就拜托你告诉她了。还有这句话,‘抱歉了,不能为了你留下来。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啊,有不得不前往的地方啊,而那些事和地方,都是没办法带孩子去的。’”

    她呻-吟出声,咬着嘴唇熬过那持续时间不到一分钟的剧烈腹痛,继续说:“‘因为就是如此珍视着孩子啊。你也有你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啊。’请务必将这句话带给她,我在外面的时候,不能思考,唯有时间停伫的此处是我最后能够保有清明的地方。拜托了。”

    为人母者郑重下伏,始终没插上话的太刀连忙起身托起审神者,千言万语,问了一句最不重要的:“姬様的名字,是‘宇智波春娜’么?”

    审神者被这个问题逗笑,疼得惨白的脸上黏着汗珠浸湿的发丝,她摆摆手:“我是春天生的没错,但是乳名读作古音,汉字是‘日奈’,见笑了。我要走了,三日月君,”她指着隔着衣料都能看出痉挛的腹部,艰难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出去之后也许我又会忘记,告诉她,我爱她。”

    天亮时分,根本就没学习的审神者在三日月的眼前化作莹莹微光,逸散在斜斜投射入和室之内的初阳之中,恰似一缕留不住的春光。初次担任近侍一职的太刀站起身来,走到台阶之下,举头望着新生的昭昭红日,再回首时,遍寻不着来去匆匆的审神者。

    ******

    三日月宗近讲述的故事如此简单,他从降临,到本丸关闭,不过是一个晚上,现在还是整座药丸里唯一的一级刀剑,新的刀生中最复杂的经历,也就是担任了审神者一夜的近侍,接手了她布下的最后的任务。

    扉错坐在藤椅上的姿势,从倚靠变为正襟危坐,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安静地听完整个故事。期间好几次,三日月以为她会打断自己,会发言询问,会泣不成声。前任审神者交与他的卷轴就在袖袋里,他瞒下了这件事,选择暂且先观察观察这位新来的姬様。

    “原来我母亲是有名字的。”扉错低着头喃喃自语,“我就知道她是爱我的。所以柱间大人和大伯也肯定是爱我的,父亲也一定是爱我的。他们不带我走,是因为他们去的地方,不是能够带着小孩子去的。”

    一滴血落在她的衣襟上,然后是另外一滴。

    三日月喊了一声曾经跟着扉错的母亲学习如何搓人类能吃的丸子的药研藤四郎,被扉错挥手制止。终于抬起头来的小姑娘看着忧心忡忡的刀剑,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眼中,血灌瞳仁。冰冷无情的森黑勾玉,一边三枚,兀自旋转如飞。自眼角划过面颊的两行殷红的水渍,挂在尖尖的下巴上,汇聚成滴,一前一后坠下。

    这样娇小悲戚的少女,看见的人怎么可能不生出怜爱之意。

    三日月虽然在审神者绝足不来以后,跟着这座本丸的刀剑们学来了一身奇怪的画风,可有的习惯到底没改。从袖袋里抽出老干部画风的蓝白格子纯棉手帕,还没来得及为她拭去血泪,斜刺里蹿出来一个白色短发的小个子,抢走手帕,胡乱地在她脸上抹来抹去,碧瞳充满关切:“好孩子不哭哦,以后萤丸哥哥来保护你!”

    这句话没起到安慰的效果,扉错施展宇智波狂笑过后,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盯着衣襟上的那几滴血不说话。萤丸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灵机一动:“你母亲告诉过我,如果你来了,又不知道怎么回家的话,让我联系太郎给你开个后门!”

    这孩子哄女孩子开心的能力值得称道。有了破解“回家”这道谜题的方法,扉错立刻摆脱情绪控制,三勾玉写轮眼也关闭掉,圆滚滚的黑瞳注视着得意起来的大太刀,充满期待。

    高洁的白鹤一指戳中他的额头,引起矮个子的大太刀大惊小怪的痛呼和抱怨。鹤丸拧干用井水浸湿的白绢,一点一点擦掉萤丸糊了扉错满脸的血印,微微一笑:“说谎的话可是会不长个子的。她的原话明明是让次郎联系安定和太郎,你还是去把那些毫无干劲的家伙都喊起来吧。我们要出发了。”

    过滤掉无效信息和调侃,直接捕捉到重点,扉错抓住鹤丸的手腕,问道:“安定没有如期到我手里,现在我也感知不到太郎的刀柄上的飞雷神刻印的定位,怎么联系?还有,你们要跟我走?”

    不知何时醒来,亦不知何时静静伫立在侧的安定举手发言:“已经联系上太郎了,太郎说大将你的丈夫这两天都在拆房子,昨天挖出了地下水,今天可能快要挖到岩浆了哦~”

    何?扉错一怔,随即在安定的掩面大笑中意识到这把狡黠的刀剑只是诓骗自己,气恼地站起来锤了他的肩头一拳,没真的用力,高马尾的切开黑却顺势倒地,躺在她的脚边笑闹:“哎呀,人家摔倒了呢,要大将叫‘哥哥’才起来。”

    萤丸很生气这个刀抢他的哥哥位置,扑上去一阵撕打,鹤丸和刚才被三日月叫过来的药研打赌他会坚持多长时间才被天青色羽织的打刀按在地上摩擦,鹤丸赌三句话的功夫,药研赌五句话以外。

    扉错笑得不行,一手一个把打成一团的两把刀分开,问过他们要不要跟自己改姓宇智波,萤丸毫不犹疑地点头而安定沉默片刻,拒绝了。

    猜到或许触动了他的心事,身子沉重的少女体贴地没提这茬,当场就喊了一声“宇智波萤丸哥哥”,然后被这位一米二的小哥哥理直气壮地支使着一起去喊满庭院看着他们,不动也不说话,妄图伪装成一朵朵蘑菇的丧刀剑们起来干活。

    太郎太刀确实联系上了,现在需要大家一起努力确立两地之间的坐标,打开一扇“后门”,去扉错的家里。药丸经过扉错母亲的改造,是可以进行跃迁的,只是不能出现在现世而已。扉错的世界还有妙木山龙地洞湿骨林这样的异空间存在呢,多一个迷之本丸也没什么吧。

    ******

    火影办公室里的扉间脸色阴沉得能够拧出水来。

    已经是扉错失踪的第三天了,还是没能找到她。也没有任何线索,关于二代目火影夫人,一个腹中怀着同时具有千手和宇智波的血脉的胎儿的女忍,是如何在感知系的二代目火影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被马桶里突然出现的漩涡黑洞吸进去,踪影全无。

    太可疑了。扉间已经对情报组下达了关于对各国的时空间忍术和召唤术的最高级别调查令,其中在扉错的汇报中,对写轮眼图谋不轨的水之国雾隐村,被打上了三个实心三角的标记。

    似曾相识的漩涡黑洞突兀地出现在办公桌前,扉间一时不慎打翻了水杯,紧张地盯着那里。换了一身建村前流行过的款式的和服的扉错从漩涡里迈出来,惊喜地看向扉间……挂在背后墙上的她的太郎太刀。

    被一向强势冷硬的小娇妻用这样炽热的眼神看待,查克拉早就证明她和孩子都是本人无误,扉间的耳朵发烧,刻意维持一家之主的尊严,没有用瞬身术飞过去抱住她转两圈,而是直接交代了扉错也许会关心的情报:

    “昨日云隐村探子窥伺木叶村,木叶中忍漩涡少年力敌不克,葬礼明天举行,……你……要去就去吧。作为二代目火影的夫人,代我慰问他的妻子和孩子。”

    谁?什么?

    扉错从重新见到爱刀和仍然保留着与药丸的一丝精神联系的狂喜中抽身出来,怔怔地看着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说出大方的话的扉间,没听懂他的意思。

    漩涡少年的名字就是“少年”,他比扉错大一岁,和千手家的大姐姐结婚刚一年呢。

    “哈哈哈两天不见,扉间你都学会说冷笑话了吗?”扉错仰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高大的丈夫,托着因为胎动有些不适的腹部,皱眉抱怨,“一点都不好笑,别开这种玩笑啊。”

    扉间弯下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说话时震得她的肺脏,连带着肺脏包裹着的心房,一颤一颤的,生生作痛:“现在我才是你的丈夫。”我不想让你去见他,可是你应该是想去见他的吧,听说是你以前喜欢过的少年。多少稍微在意一些我的心情吧,千手家年轻的主母啊。

    扉错的本能反应,其实是躲开扉间的肢体接触。可是她奇妙地感受到了扉间的话外之音,忍住了没有闪避,但是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也真的做不到了。她只能僵硬地任凭扉间揽着她的腰,解读出他的满心不甘,却又顾忌她的心情,松口允许她去参加漩涡少年的葬礼。

    除了对待柱间和水户时失于绵软,从来都不是软柿子的木叶精英上忍,对着唇边那双红透了的耳朵,冷酷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那么我的丈夫大人,凶手已经伏诛了么?”她使用的“丈夫”和扉间使用的不是同一个词,与“主人様”发音相近的单词被她吐出了刺耳的嘲讽意味。

    被这个称呼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扉间从她肩头起来,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严厉地下达来自火影的告知:“逃了。情报组不会放过他的,桃华亲自去追了。你已经五个月了,扉错,回家去,到生产之前都不会有任何外出任务派给你。大嫂她很担心你,也很想你,你都结婚了,就别让她为你发愁了。”

    柱间大人已经不在了。眼前是新任的火影大人,唯一掌握着任务分配权的人,木叶村的当前最高级别的意志。她当然可以通过水户,甚至直接据理力争的方式,反驳他的意见。反正扉间的威信比他大哥差远了,各族虽说已经加入木叶十来年了,可是和“融入”,还存在着那几位族长的小心思连接成的距离的。

    她已经是扉间的妻子了,答应了柱间大人,嫁给他的弟弟并保护他的弟弟的妻子。作为火影夫人,带头公然反抗火影命令,将会是对扉间的座位一个极大的挑战,至少是挑战的预演。

    出去一趟,心智上成长了更多的女忍眼前忽然闪过切嗣的脸,还有他记忆里完美的爱丽斯菲尔。对待女儿的态度和对待妻子的态度肯定不可能一样,她总得长大。

    “是。”她这样回应了来自火影的命令。其实并没有多在意漩涡少年的,想为他复仇也不过是因为少女时期的那一点“不甘心”。只是扉间的态度让她不爽,所有的解释都咽下肚子里去,强制获得半年假期的女忍冷着脸,连再见都懒得说,摘下墙上的太郎太刀,径自回家去了。

    “家”已经不再是她之前住的那所,水户在木叶待嫁期间暂居的小院,而是千手府邸,扉间的家了。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扉错的注意力很快被抽疼的腹部转移,果然还是得快点找医疗忍术水平高超的水户帮忙。经过了那么一串复杂的检查,不是说了孩子很好么?为什么会疼呢。

    被甩了脸色又被独自留下的扉间有点不解,又感到委屈,不是允许她去参加漩涡少年的葬礼了,她为什么还是不高兴?是因为让她一个人出席会觉得不习惯,要抽出时间陪她一起去么?